晴山藝術中心 Imavision Gallery

一個有異於「這個時代」的藝術家

文/李毓中

藝術家通常都是在成名後，歷史研究者方才開始嗅其味追蹤曾有的足跡，以殘存零落的資料建構他夢幻或成功前多麼潦倒的生平事跡，能真正「現場直擊」的則是少之又少。本人何其幸運躬逢李昌國的蛻變過程，今日得以在此與大家分享一個有異於「這個時代」藝術家的成長過程。

2000年初聞昌國將要來塞維亞(Sevilla)唸藝術系博士班的繪畫與修復課程，從今日的藝術主流來看，就像安達魯西亞人形容夏天日照下幾達攝氏五十度裡在路上走的人們「不是瘋了就是觀光客」，我心想他是不是讀累了想渡假了。後來，我才知道，他想學的是屬於西班牙那個偉大時代偉大畫家的秘密。

塞維亞，今日是名不經傳的西班牙二線城市，可是在十五到十七世紀，它可是世界上最富裕的港口與城市，來自美洲大陸的金錢財寶造就了西班牙這個世界史上的第一個日不落國，文學與藝術的豐華更締造了西班牙歷史上的黃金時代(好心人啊！請不要再將羅西尼的「Il Barbiere di Siviglia」翻譯成「塞爾維亞的理髮師」了！)，更重要的是，對來自臺灣的我們而言，塞維亞的重要源自於1626年至1642年西班牙佔領北臺灣時期的檔案與地圖，大多藏放在今日塞維亞大教堂一側的印地亞斯總檔案館(Archivo General de Indias)裡，而這也是本人為何去塞維亞唸書的原因。

想必當時李昌國的選擇是很沉重，要就讀一個經常名字都還被翻譯錯誤的學校，確實需要很大的勇氣。不過，想想在這個曾經人文薈萃，許多小說戲劇創作故事場景的城市裡唸書，其實還蠻過癮的，就拿我上課的校本部－王家煙草工廠－來說，它就是比才歌劇《卡門》的故事場景，萬餘名女工袒胸露乳的在工廠裡捲著雪茄煙。

多采多姿塞維亞確實給了他很多的養分，印象主義的光線和色彩在這裡一點也不缺，伊斯蘭混合著天主教的西班牙多元文化讓埋首於繪畫的昌國在塞維亞的作品充滿了光線，但隨著他拿著畫筆的時間愈來愈長，改變也愈來愈顯著。對他來說成功絕對不是偶然，記得他初到西班牙在薩拉曼卡唸西文時只有在三餐用餐時光放下課本的那股拼勁， 對於熱愛的繪畫他的用功和投入的精神可以想見。

在我要搬去和昌國開始進行「同居生涯」的那天，我打開門，迎面而來的是一股混合著數種奇異味道的怪味，這在臺灣早就被人報警查報，看是不是隱藏在公寓裡的安非他命工廠了，不過這附近的西班牙鄰居應該早已習以為常，他們都叫李昌國是「el pintor Chen(那個畫家昌)」，就像葛利柯被稱為「El Greco(那個希臘人)」。

若不是知道他在調配十七世紀畫家的某些秘方的話，我會覺得他在煉仙丹(似乎材料有豬睪丸、兔膠等等，不知有沒有......這不是煉丹？！是什麼？！)，而且他還經常很神秘的告訴我：「學長(雖然我比他小兩歲，只是我比他先入學，不過他還是這樣叫我，可見他是非常遵守倫理的)，你不要告訴別人這些秘方喔！」坦白說，從國中二年級第二次化學考試起，該科成績就從來沒及格過，要我記住那些化學成份，真的是不太可能。不過，現在回憶起來也頗為後悔，如果能記住幾帖秘方的話，說不定我就發了！

李昌國，與我認識的「藝術家」，坦白說有很大的差距，他外出時穿著考究，有幾分像個西班牙老一代的學者的味道，完全不是個披頭散髮隨性的畫家；平時也很拘謹，多數時間不像「藝術家」很放得開的開懷大笑，所以每當我跟他的畫家朋友喝著紅酒講著異國黃色笑話，一票人笑得不可開交時，在一旁靦腆乾笑幾聲的總是他。

屬於這個時代的藝術家，比比皆是；昌國，因為有勇氣異於潮流，所以令人佩服，十年的光景過了，他的筆下也流露出西班牙偉大時代偉大畫家專屬的光芒，而他的作品－當然值得典藏。